尘梦星芒[圣诞番外Ⅰ](深红)

//本文♪In My Blood-Leo Stannard

//沿袭原作人设 背景设定在一个平凡的日子 全文18k字,预计二十五分钟读完,祝食用愉快w

//我真的活着活着活着只是太忙了忙project忙考试所以没时间上来而已——悄咪咪丢下番外就跑试图证明我活着

//不用吃坑底土啦有我的大腿肉——(喂)


棉絮纷飞。

鹅毛般飘舞的冰晶簌簌然铺满了整个世界。扑哧扑哧的声音持续了足有一天一夜,空气是冷而凝结的。与时不时刮起的冽风相比,室内暖融融的空气更显得弥足珍贵。红莲揉着睡乱的头发走出宿舍楼,沿着连通宿舍楼与主楼的通道行走时,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细密盐晶撒满每一寸地面,就连远处傲然挺立的松树也裹上银装,楼宇的窗屋纷纷覆盖上素白的薄毯。

他站在那里,透过通道外壁的玻璃往外看,通道内虽然通了暖气,但与楼宇内的中央供暖系统相比仍然带有难以驱散的寒意。仰头往通道的玻璃天顶看去,能依稀注意到杨絮不间断地自高空翻飞,逐渐落满头顶的玻璃平台。积蓄到一定程度,传感器呼叫着洒水系统喷出热盐水,那些银色的晶块儿化作水流沿着斜面流进排水槽里。

有人在他仰头凝神时站在他身侧,也和他一同望着头顶的冰花。

“下雪了啊。”

浅浅淡淡的陈述句,仅仅是简单地感叹而已。话音在通道里飘荡,迅速融化在身处空间之中。深夜说完冲他笑了一下,径自往前走去。红莲望了眼身侧的雪景,也跟上去。

在楼宇之中呆得太久总会忽视掉很多东西,初春第一株抽枝的嫩芽,盛夏第一朵绽放的蓓蕾,暮秋第一片染红的枫叶,深冬第一枝盛放的腊梅。于森冷体制中处得过久也总会看不到很多事情,坚持至今的理想,信誓旦旦的初心,赴汤蹈火的战友,破土萌芽的情愫。


今天似乎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红莲注意到深夜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时不禁这么想。在见到小鬼们的装扮时才彻然大悟。节日的气氛悄悄弥漫了整个帝鬼军。柊筱娅用绯红色缎带束起长发,还戴了顶围着圈白色绒毛的暖红色圣诞帽,脚上一双过膝的红黑色条纹长袜。三宫三叶也用了红色缎带,胸前还别了个画着圣诞树和姜饼人的胸针。

似乎连暮人也睁只眼闭只眼,三宫葵的耳环换成了由绿叶点缀的圣诞铃铛,脚上的高跟鞋也换成了红酒般深遂的梅红色。时雨换了火红的绒质短裙,小百合穿了超长的朱红色长靴,美十披着那头浅红色的秀发,还换了更加夺目的艳红色口红。深夜还是穿着那套军装,脸上身上手上的东西都没怎么变化,只是来烦了红莲很多次,不过也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红莲扫了一眼走道里的人,沿着人群移动的方向走进餐厅。

绕着帝鬼军的餐厅顶部挂起了一串LED彩灯,一眨一眨地,餐厅里人声鼎沸,交杂进室内的融融热气里。暖光布满每一寸空间,以致于和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这里更显现出世界本该有的真实形态。

圣诞气氛似乎太过浓烈,就连餐厅供应的咖喱都被配菜的阿姨细心地用番茄酱挤出笑脸。红莲在看到咖喱上的茄红色笑脸时和不远处的天音优一郎一样都蹙起了眉。

君月土方好像把红发染成了更加艳丽的红色,殷红一片显眼得不行,还换了一对铅丹色的耳钉。面对筱娅的揶揄时无奈耸肩,“又不是我想的。”据本人说是耳钉被冲进了洗手池里捡不回来,去申报的时候直接给换了对铅红色的。与此相比,更加令优一郎惊讶的是连与一都披上了火红色的围巾。与一红着耳朵尖辩解说实在是太冷了。

优一郎挖了一勺咖喱,送进嘴里的同时目光落在窗外的飘雪上。

餐厅的幕墙玻璃隐约映出占据极大一片空间的那棵冷杉,绕着树身覆上的灯条部分点亮,树梢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礼物盒和糖纸,顺着灯串的排布还能见到一颗颗小铃铛,铃铛清脆的声响时不时回彻在室内,又再度被人声淹没。

这片银色米迦尔也会看见吗?一丝愁绪自少年绿眸深处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的是,在世界彼方,也有少年正站在雪地里,长靴踏在数尺之深的积雪中,仰望着自万仞苍穹飘落的雪片,想着同样的事情。

“喂米迦。”

“喂优酱。”

他们各自回过神应了一声,从空茫抽脱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像鱼一样扎进广袤森冷的世界里,穷冬烈风,万物凋零败落,唯念想不止,独思愁不断。

红莲坐在身后不远处的桌上, 搅拌着面前那盘被挤上番茄酱的咖喱,皱起的眉宇还没有舒开的迹象,人们来来往往,这张四人桌却没人敢坐下来,大概是察觉到隐隐笼罩在红莲周围的那团低气压,唯恐避之而不及。深夜倒是拿着装有同样沾上番茄酱的炸鸡和叉烧的餐盘坐在他对面的空座上,两分钟前才说要去买饮料。

心神飘忽间,突然有些冻冷的物体紧贴在脸侧,一濑红莲伸手去触,却摸上深夜的手。接触那一刹交汇的电荷迸出细密的火花,电流促使红莲极快地抽回手,深夜却像没事人那样把罐装可乐自红莲冰凉的面颊边移开,放在他的面前。

深夜买了一罐无糖果汁,拉开餐椅坐下的同时指尖掀起易拉罐的铁环,噗嗤一声,将铁环沿着边缘慢慢提起,铁皮卷曲,随着铁环的牵引自罐口剥离。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捻起餐巾纸的一角擦过,握住金属罐够到唇边,略略仰头饮下,薄唇开合,橘橙色的果汁残留在唇角,顺面颊流下时被素白的餐巾纸恰到好处地抹去。

“怎么?”唇瓣的主人这么问道,还伸手在红莲面前晃了晃。

一濑红莲将视线从柊深夜的脸上收回来,对上那人的眼眸。那双缥色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正如他熟悉的那样。红莲没有说什么,不过低头扒拉了两口几近冷掉的咖喱。抄起餐巾纸擦擦嘴角,拿过隔壁冒着寒气的铝罐,指尖挑起铁环——

“噗呲——”喷出来的汽水沿着一道极其华丽的抛物线撒到红莲的脸上颈上身上,声响似乎有些巨大,周围一圈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这边,依稀可以听见被压低的窃笑声。冰凉的可乐仍然顺着下巴滴进衬衫里,洁净的衬衫瞬间染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褐色印渍。红莲皱着眉看着深夜,那人在这样的目光下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靠着椅背径自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融化了几近凝结的气氛,周围定住的人都反应过来,沸嚷如故。

“我送去洗的衬衫还没收到。”红莲推开那罐不断涌出气泡的可乐,拿起餐盘站起来。

深夜也拿过吃剩一半的餐盘,跟着红莲。“我刚好有一套衣服哟~要先换上吗~”闻言红莲回头扫了他一眼,应了一声。

红莲天真地以为骚动这样就会完结,想不到还有更大的骚动等着他。


盥洗室,红莲阴沉着脸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缕略冷的柠檬清新剂味空气,紧随其后的深夜不忘在关门前挂上“清洁中——请勿打扰”的门牌。当红莲在冷光下对着盥洗室的镜面解开衬衫纽扣时,在注意到衬衫的的确确被可乐浸透的事实前,余光瞟到镜面角落里映出的深夜,他正带着玩味的笑容靠在墙上,手里拎着个巨大的纸袋。

“要看着我脱吗?”红莲解着领口的扣子,转过头去说着。

“那也不是不可以~红莲的胴体哟~”深夜这么笑着,略略眯起那双蓝眸。红莲转过头,试图对着镜面解开领口那颗死死不开的纽扣。不行。他无奈下先解了下面所有的纽扣,微微偏头,想让镜面上的灯管照到颈前的象牙色细扣,然而每次快把扣子别出来时它总会又钻进缝隙里。

他突然想起这里还有另一个活物。

“深夜,”红莲扯了扯衬衫领口,转过去叫那人,几乎敞开的衬衫让他的胸膛和腹部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肌肤感知到些许寒意,“帮我。”红莲隐约觉得让衬衫这样敞着有些不当,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深夜朝他走过来时银发微微颤动,缥色的眼瞳里隐约有什么在闪耀,背着光源的红莲清晰地看见映在他眸里的自己,随着那人的逼近下意识往后靠在盥洗台上。深夜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低头看着那颗纽扣。带着寒意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反馈来和身后盥洗台无异的冷感。视野中能见到那人翕动的睫毛,浅色的眉,眨眼间明显的双眼皮,目光在那人耳侧的银发上流连,又回到耳廓,流线型的耳垂,颈脖,喉结——红莲别过头。

“别动。”那人温热的气流喷在他的颈脖间,相较下指尖的凉意算不得什么。没用多久就解开了纽扣,颈脖被领口勒出了一圈红印。“衣服呢?”深夜拿起靠在墙脚的那个大纸袋,“这里。”红莲在隔间里脱下制服,从纸袋里摸出巨大的圣诞老人装才觉得自己受骗了。

还居然是连体的。

无奈之下红莲只有穿着军靴把自己套进去,感觉非常不自在,甫一接触,衣物的冷意让他倍感不妙,毕竟现在红莲浑身上下只穿了一双军靴,还有一条内裤。他开始后悔怎么不连着贴身定做的制服下装一起套上这件圣诞老人服。红莲把换下的衣物胡乱塞进纸袋里,拉开隔间门板的插销走出来。

镜面里映出一个面带怒意的圣诞老人,呸圣诞青年。

深夜再次忍不住笑出来。“很适合你啊哈哈哈哈……”红莲瞪了他一眼,对着镜子整理里被弄乱的头发,目光不偏不倚落在镜面中左后方的深夜脸上,那人也正看着镜子里的红莲。他通过映出的虚像和深夜对上目光后又很快移开视线。深夜走近来,自身后给他戴上连体服配套的帽子。“很好看。”

顺便伸手在火红的绒帽上抓了一把。

红莲这才发现也许深夜的确是比自己高一点点的。

深夜拿起红莲放在脚边的纸袋。替他拉开卫生间的门。红莲刚迈出去,就被相机的咔嚓声淹没。几台电子设备对着他狂摄,还有个小鬼抓着手持摄录机。

他第一反应是深夜。果不其然,深夜脸上带着被看穿了的无奈笑容。筱娅笑着揶揄他,还不忘摁下快门,“很适合中佐啊哈哈哈哈哈”话语被一连串的哈吞没,红莲黑着脸走过去,小鬼们却把电子设备递给深夜,深夜一台台接过来。

“红莲这个样子的确很好看~”深夜低头看着摄录机里的画面,笑着说,他又抬起头,“对了要你们拿过来的东西拿了吗——”优一郎拖着一个巨大的布袋出现在小鬼堆的最后,“拿了呀——”小恶魔注意到红莲,话音在不停息的笑声和断续语句间无缝切换,“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看错了哈哈哈笨蛋红莲居然哈哈哈”深夜看了红莲一眼,对优一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优捂着嘴和其他人一样努力憋笑。

他从少年手里拉过巨大的布袋,回头看了眼红莲,“我们出去吧。”这条走道通往不起眼的餐厅侧门,刚刚他们才闪进这道门里,还没等红莲应好,温热的气流抢先给他来了个拥抱。

深夜吹了声口哨,几乎是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这边来。

“圣诞老人,”他把抓着的布袋端口放到红莲手里,“来派礼物啦。”

深夜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张愿望单,找了个人对着上面逐个念名字,他在红莲旁边俯身把五颜六色的彩盒从布袋里拿出来递给红莲,再由红莲亲手给收受的对象。

派完礼物后圣诞老人便在所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餐厅。


红莲感觉非常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深夜在他身侧一张张翻看刚刚小鬼精准抓拍的红莲,对着镜框里红莲略微变化的表情持续低笑。走到电梯间的一路上已经遭受了不少注目礼,他实在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只好戴上了脑后的那顶绒帽,没想到就算是擦肩而过的人也带着窃笑,还会在经过时转头看向红莲。

进了电梯,有人又走进来,三三两两站在电梯厢的前方,小声谈论着什么。

他和深夜站在电梯厢的角落里,而闹剧的罪魁祸首此时正看着自己的犯罪证据,并且乐不可支。

就算是认识的同僚也讶异于红莲对圣诞节的热忱,好几个都非得凑近来确认下这个到底是不是他们记忆中的中佐。红莲带着一肚子闷气扭开办公室的门把,把手里那个大纸袋甩在桦木书桌的桌边。

深夜也跟了进来,木门门锁滑上的吧嗒声提醒红莲,他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

他转过身去。

深夜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

他很熟悉的笑意,却又和往常出现在那人面上的有几分不同。红莲对着那张脸,原有的怒意在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深夜朝他走过来。

房间里的地面没有铺地毯,军靴踏在地面的响声清晰可闻。

深夜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让红莲定在原地。

“那么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呢?”

深夜在他面前停住,稍稍偏着头看他,眼睫眨动间,他看见深夜眸里有什么正闪着光芒。

红莲想说什么也没有,但对上那双鉄御纳户色的深眸时又说不出口。

红莲不过是看着他眼里的自己。

深夜突然凑近来,很轻地在他的唇角上印了一下。

细密的电流感再次自接触的地方传导到肌肤的每一处,密密麻麻布满了每一处末梢,唇角残留着那人留下的温热触感,还带着一抹湿意。

再看向那双眼眸,里面仍然带着笑意,似乎只是一场恶作剧。

笑意之外唯独掺杂了些红莲看不懂的东西。

深夜冲他扬起嘴角,摆出一副典型深夜式的无所谓笑容。

隐约带着平日作弄完红莲后的心满意足,深夜冲他摆摆手,转身闪出了办公室。“再见啦圣诞老人♪”就连句末上扬的尾音也与日常无异,红莲偏偏难以从方才的闹剧中回过神来。身后办公桌上还堆着一叠叠文件,红莲胡乱整理一通,把它们推向桦木桌面的一隅,这才在转椅上坐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令呼吸平稳下来,眼前却浮现出深夜出去时的神情。那轻佻的,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典型深夜式笑容。

红莲皱了皱眉。他直起身,抽出最顶上的那份文件,打开,明明都是看得懂的汉字假名,连在一起时又在视野里跳跃扭动,在转换成具体释义之前脑海中率先蹦出的是各种各样的念头。

“万一是认真的?”

“是恶作剧。”

“去问的话会被笑。”

“也许他在等我问。”

“然后嘲笑我。”

每个念头出现之后他都竭力告诉自己要专注,试图将漂移的注意力扳回到面前的公文上。但用不了多久思绪又迅速飘飞到下一个跃出来的念头前。红莲还是拨通了桌面一侧的电话。

“喂。”那头准确无误地响起深夜的嗓音,他在听到嗓音的同时,首先在想的是自己怎么就干了这样的蠢事,但没办法撤回。接着红莲开始诧异于深夜房间的分机号几乎是不经过任何思考,兀自沿着指尖流淌出来。“是谁呀♪”尾音让红莲有些心神恍惚,都听了这么多年,由沿着电线传导的电磁波转换出来的嗓音却让他难免有些怔忡。“我。”

“哟圣诞老公公。”轻快的语气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才不是。”红莲无意识伸手去揉那头黑发。

“圣——诞——老——公——公——”再这么聊下去如果让暮人听见的话,准会以占线聊天为由把他们骂一顿。

不过也的确是在占线聊天。

红莲低低吸了一口气,“深夜。”

“嗯。”那头顿时收敛起此前的所有孩子气,沉沉地应了一声。

“你是认真的吗?”

那头几乎是立即作出回答,“当然——是恶作剧啦——笨蛋红莲。”

心底原本冉冉升起的气球束在一个个破裂,慢慢沉下去,“除了一点——”微弱的希冀又像探照灯那样一眨一眨。

“就是没想到笨蛋红莲这么在意啦♪”

红莲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什么正郁结在胸口,迟迟难以舒开,令他说不上话来。

“红莲?”那头试探性地打破短暂的沉默。

“生气了吗?”

“完了笨蛋红莲生气了哦。”还是那种轻快明朗的语气,让红莲觉得不过是自己多虑了。搞不好从那时开始在意的只有自己吧。

“没有。”红莲吐出字句的同时长呼出一口气。那头正想说些什么,他抢先截断对话,“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哼♪”红莲放下话筒,靠在椅背上,再次深呼一口气。手揉着额发。

他突然觉得自进来起就一直亮着的办公室顶灯过于耀眼,从转椅上起身,走到门边的开关处。深夜自门边闪出去的背影再度浮现在眼前。那家伙说的一点不错,他很在意。

在意得不行。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他扭开门把,径直朝外面走去,门把是冰凉的,深夜残留的体温业已消散了,正如他留在红莲唇角的那抹湿意,散得彻彻底底。

走道铺满了地毯,将行走间的脚步声吸得干干净净,于宁静的空间中穿梭,胸中心脏跳动的响声愈发急促。红莲站在电梯间,对着厢门映出来的那个稍稍扭曲变形的自己。

很滑稽的圣诞老人装束。面料灼目的火红映在金属厢门中,偏生了几分刺眼。

在摁下电梯钮的那刻,正对的门开了,红莲迈进去,伸手摁了再上两层的按钮。


深夜正在办公室里转着转椅。百无聊赖。他没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平时只是管管后勤或者去骚扰下红莲而已,要么就去训练场练枪法以及与靶子搏斗。

最多看看书架上那些几乎都烂熟于心的晦涩拉丁文著作。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箱式车后座度过的夜晚,忘了他们要去哪里。只记得他们几个坐在一辆七座车上,五士典人在开车,美十坐在副驾驶座,第二排坐着时雨和小百合,他扶着红莲坐进了最后一排。

后排的空间对他们这样的少年来说也未免过于狭小,即便小百合她们把座位向前调了调,他和红莲的脚也还是挤在椅背之后的窄小空间里。

红莲在又一次测试后昏昏沉沉的,一路上说着胡话。深夜半拉半扶好不容易才把红莲从实验中心带到外面的停车场,短短三十几米的路程好像走了有几公里。

红莲还没有完全驯服体内的鬼,时不时用恶劣的语气嘀嘀咕咕。但在深夜叫他的名字之后那些絮絮低语又停了下来,红莲困惑地眨着眼,看向他,“你是谁?”

“深夜。”红莲偏了偏头,再眨了眨眼。“柊深夜。”深夜再说了一次,红莲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摇摇晃晃地向前走,深夜扶住他,“那个大混蛋——”

深夜哭笑不得。然后红莲就安安静静地由着深夜,半推半就跟他上了七座车。

红莲起初只是看着窗外变换的景色出神,不久阖上眼皮,在深夜身侧睡着了。随着一个转弯,摇摇晃晃的脑袋靠到深夜肩上。深夜顺势揽着他。从前面的后视镜能看见偶尔被灯光映亮的他们的脸。时雨和小百合是时不时面带忧虑地转头回顾,连美十也会从副驾驶座的椅背探头出来看向这边,深夜朝她们比了一个没事的手势,暗自庆幸放在红莲肩头的手隐匿在黑暗里。

由五士典人提起的话题,调戏红莲是什么体验。

他们总是背着红莲偷偷聊起类似这样的话题,但趁红莲在场但睡着的时候聊,这还是第一次。

五士先问的是美十,红莲的嘴唇软吗?

刚才还在低声说话的时雨和小百合顿时屏息,听着美十要说的话。

美十大概是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拼凑语句,“还……还好啦……”

不难想象讲这话时出现在时雨和小百合脸上的神情。

其次是时雨,五士问她被红莲碰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像触电一样。

时雨沉吟片刻迅速作出回答,“有时候会。”

然后是小百合,五士问她会不会想和红莲睡觉。

小百合低了低头,“只要……”她深吸了一口,“只要红莲大人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接下来不知怎的她们看向了深夜,五士再度发问。“红莲抱起来感觉怎么样?”

众人期待的目光聚集在深夜脸上,枕在他肩膀上的红莲微微动了一下,终究是没醒。

薄唇开合。

“也就那样了。”

为满足女性好奇心的五士不依不饶,“那样是怎样?”

“不太好抱。”

深夜这么回答道,却也无阻时雨和小百合将溢满羡慕的目光投向他。五士连忙搭腔,“喂喂,我可是很好抱的啊~要不要试试我~”

之后的嬉笑玩闹他已经记不清了,回忆到这里,视野中再度出现那夜自车窗透进来的月光,光影变换着,交叠在身侧红莲的脸颊上。红莲闭着眼睑,沉静地安睡。

至于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时至今日,深夜也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回想起那时的一切。红莲身上淡淡的洗涤剂香气,血腥味,汗味,属于红莲的那一缕体味,还有一点女士香氛的气味。周围安静下来,世界只剩下他们,他的意志随着木桩钉进躯体的痛楚逐渐冲散,痛楚如同潮水那般,一浪一浪卷过来,将他残存的意识冲刷得一干二净。

怀里的红莲不再挣扎,沉静地偎在他怀里,肌肤隐约感受到红莲心脏的搏动,在他彻底落进隽永墨色中前,深夜能做的唯有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铁链的束缚下搂紧怀里的人。

毕竟那人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刻,在深夜那十几年的人生里,只有一个。

回过神来,转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强烈的晕眩感。刚刚转的圈数太多了。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猛然打开。

红莲走进来,木门在身后关上。深夜站起身,试图朝红莲走过去,未尽的眩晕感让他难以走成一条直线,绕开办公桌的过程中还撞到身侧的书架,但他仍旧踉踉跄跄地向那人走过去。深夜再一次磕在墙边的搁板上。

他索性靠着搁板站定,冲红莲扬起嘴角。

他最擅长的除了搏击和枪械,还有就是用笑容武装起自己。

严严实实地、密不透风地,笑容是最好的掩饰,而他碰巧熟悉这一点。

红莲走近来,“你是认真的吗?”

“你真的很在乎。”

“嗯。”桑染色的瞳仁里波涛汹涌,红莲也许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正在表达各种各样的信息,不过深夜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了。

他还是选择不告诉红莲。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红莲抛出这样的问句,还没来得及捕捉深夜的面部表情,真昼出现在视野里。

“呐红莲,这样是不行的。”她笑着朝红莲摆手。

红莲站在辽阔的冰原当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柊真昼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穿着水手服。

“你可是我的恋人啊——”少女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容,“怎么能和我的未婚夫一起背叛我呢?”

她得不到红莲的回应,转过身去,背着手踢着正步。“你该知道的哟♪

“这是没有未来的感情呢。

“你们在一起是永远没有结果的哟♪

“是不——可——能——的呢

“就放弃吧红莲。”

她停下来,扭头望向这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你的恋人由始至终只有我。”

“放我回去。”红莲这么说,她的笑容凝结了一霎。“他就这么值得吗?”她转过身对着红莲,眼里尽是不解。“他和你都是男人啊红莲。”

红莲这才明白自始至终堵在胸口的那团迷雾到底是什么。

“因为他是深夜。”

话音刚落,伴着少女的冷笑,他自混沌中急速地上升——

红莲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用拆信刀抵住深夜的颈动脉。深夜没有反抗,不过是看着他,用自己看着深夜时的眼神。

心底的某处开始隐隐作痛。

“抱歉。”他丢开拆信刀,深夜的颈脖上浮现一道浅绯色的伤口。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深夜自他面前走开,“真昼才是你心上的人。”深夜这么告诉他。红莲正欲进一步追问,深夜补上一句,“她刚才自己说的。”

红莲想说的一大串话语全部堵在喉口,他张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知道的哟♪”深夜冲他笑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红莲竭力忍住斥满鼻腔的酸涩感,有些什么正在胸腔内膨胀,似乎要自内部将胸腔横向撕裂。

深夜看着他,“没有什么意思。”

“就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而已。”

“抱歉啦红莲♪”

红莲试图自那笑容中找到一丝异样来佐证自己的感觉,但也是徒劳。在意的只是他自己罢了。红莲这么想着。转身朝门口走去,连道别都没有,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层楼。

红莲陷在转椅之中,闭上眼,首先浮现的还是深夜的音容笑貌。错觉,错觉而已。他这么告诉自己,却没有办法不去回忆交涉的任何一点细节。


深夜往后一靠,垂腿坐在整洁的桦木桌上,抬手捂着脸。

真昼还跟他说了别的话。

真昼告诉他,她说,他应该是知道的,他和红莲没有可能,这是完全看不见明天的感情。

被真昼看穿了。

面对红莲猝然抛出的问句,有那么一瞬深夜想如实告诉红莲自己的想法,想原原本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忍耐了这么多年,这一点自制力不至于没有。

只是红莲看着他的模样令他一时心绪动摇。

他是所有人的一濑红莲,唯独不是我的。

十六岁的深夜说出的话,二十六岁的深夜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只是用苦涩的酒液把这句话灌进暗不见天日的胃部深处,假装把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醒来又是没事人。深夜永远记得搂着红莲醒来的那个清晨,曙光自窗棂透进来,撒到他们身上。那时他想着若是一辈子被钉死在木桩上就好了。

真昼还说,她才是住在红莲心上的人。而且永远也只有她一个人。

深夜在那个混乱的夜晚,在夜风当中接到红莲的电话时,停下了那辆黑色的摩托。他靠着摩托的车身听完了那通电话。然后跨上那匹嘶吼的烈马,长啸而去——

他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水痕。颤抖着手把那柄拆信刀放回原位,关了办公室里所有的灯,站在门边凝视了一会室内的黑暗,开门走出去。


红莲在打开莲蓬的开关时想起那时深夜的回应。

热水自莲蓬倾泻下来,氤氲中记忆愈发清晰。红莲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犹疑着半睁开眼,自己靠在谁的肩上。靠着的那人正欲发言,他连忙闭上眼。是深夜的嗓音。

深夜说,也就那样了。

问的是抱着红莲是怎么样的体验。

追问下深夜还说,不太好抱。

偏偏一句话,红莲记了十年。用手撩开垂到眼前的黑发,发丝被水流冲刷成一束,在往下滴着水。但在那厚重的夜幕当中,他分明真切地感受到讲这句话时,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显然收紧了一下。他说不好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似乎真是这样的,一切只是他多想了。红莲关了莲蓬头,用毛巾擦着黑发。迈出淋浴间踏进冰凉的空气里。他看了眼镜面里的自己,深夜替他解开领口纽扣的那刻在想什么?深夜抬手揉上他的圣诞帽时在想什么?深夜印上他唇角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红莲叹了口气。

滑开衣柜的拉门,挑了一套衣服穿上。顺了顺细微的褶皱,红莲吹干此前还在不住滴水的黑发,用手随便抓了一抓,扫一眼镜面里的自己就出去了。

今晚是平安夜。

众人办了一个小型宴会。红莲沿着连通宿舍楼和另一栋大楼的玻璃通道走过去时,也停下来望着空中翻飞的雪花。雪似乎没有停过,地面的积雪又高了些,寒意源源不断地自四周渗进毛孔。他在那里站了一会,看暮色渐渐涂满整片天空,地面辽远无边的那片白反射着愈来愈暗的日光,记忆的碎片自眼底一掠而散,三两个人自他身侧走过去,但都不是柊深夜。

红莲意识到自己在等什么时摇了摇头,转身朝另一栋大楼走去。

溢满室内的除了食物的香气,还有一阵阵欢声笑语。红莲推门进去的时候对室内略高的温度稍稍吃了一惊,幸好他也没有穿过多的衣物。那棵巨大的冷杉似乎一早就是为今晚的宴会准备的,不知被谁拉到这里来,矗立在宴会厅的正中央,缠绕树身的LED灯条全部点亮了,闪光耀眼,红绿灯影照得树身的糖纸和礼物盒格外迷人。

他走了一圈,和见到的人简单打了招呼。偌大的宴会厅中设置了两张长餐桌摆放食物和饮料,靠近角落的位置按一定的间距设置不少高脚小圆桌,有些人正围着小圆桌低声谈笑。目光越过长餐桌的烛台和烛光一眼望见在对面的人。

那头银发在人群中并不是特别显眼,尤其是在这人影绰绰中,很容易就迷失在亮堂堂的世界里。

但红莲只一眼就看见了。

那人穿着燕尾服,手持笛型杯,在几个人周围有说有笑。红莲自长桌的这端拿起装了苏格兰威士忌的玻璃杯,往那边走过去。

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红莲愣了一下才发现是时雨和小百合,停下来跟她们说了一两句话,一抬眸,对上那端深夜的目光。深夜和身侧的人有说有笑,却把目光投向他所在方向。

大抵是错觉,因为下一秒深夜又转过去看着身边的人,笑得很开心。

宴会厅里响起乐声,弦乐器的悠扬乐声回荡在整片空间内,照明灯的灯光纷纷熄灭,独留下冷杉的彩灯在闪耀,射灯的暖光自圣诞树顶端倾泻下来,撒在演奏者身上。众人将目光转向声源的方向,红莲也看了一眼。十条美十一袭红色长裙,正在冷杉的深绿针叶旁拉着小提琴。

一曲终了,美十微微鞠躬,由五士带头的欢呼声回彻不息,红莲拨开伫立的人群,握着手里有些变暖的玻璃杯朝深处走去。

玻璃杯里的冰块摇晃碰撞,发出的响声很快淹没在四遭人声的浪潮里,橘红色的威士忌在杯中轻晃,始终没有跃出杯缘的趋势。红莲扫视四周,见不到想见的身影,唯有继续向宴会厅的更深处走去,撩开落地长帘,推开玻璃门,站在空无一人的露台当中。

风有点大。

尽管露台顶上有屋檐遮掩,其他位置都毫无遮蔽,除了脚站的数平方米平台和边缘的栏杆以外,就是实打实地和大自然亲密接触。外面飘进来的雪也在露台地面覆了浅浅一层。透过铁艺栏杆往外看,大地表面的雪快比刻意加高的露台地面还要高了。

露台再过去是一片小树林,说是小树林也不太恰当,顶多就是几排松树而已,那些高耸的枝干似乎直插云天,仰头望去看不见尽头。枝梢皆沾了一层冰晶,有些还挂着尖利的冰锥。

雪还在下。雪花随着风向的变化在空中划着弧线,红莲伸手去接,六边形八边形的细小晶体一点一点地落进掌心,又慢慢化掉,最后他手里只剩下一堆半融不融的冰碴子,雪融成的水流沿着指缝滴下去,雪花飘到他的头上,钻进衣襟深处,还跳到鼻尖上,留在肩头。不算厚重的礼服沾了水更显寒意,红莲喝了一口几近捂得温热的加冰威士忌,借着自长帘缝隙钻出来的光才发现有几朵雪花正在液面漂浮。

他笑了笑。

红莲靠在冰冷的铁艺栏杆上,甩了甩冻得通红的手掌,想甩干净上面的水珠。

抬手将玻璃杯够到唇边,再喝了一口。

看着风景喝酒,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了。

乐声人声依稀从玻璃门的中缝漏出来,他与风声相伴,与落雪为伍,独自站在清冷的露台当中更显出世。落寞孤寂,他虽身处此时此刻,心头牵挂的不是一门之隔的热闹非凡、熙攘鼎沸,他想的只有一个人。

站在雪中的红莲,再次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时他也喝着酒看风景。

深夜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一箱啤酒,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神秘兮兮地从宿舍的床底拉出那个纸箱。红莲和五士围过去看,只见二十四个啤酒瓶好好地站立在那个纸箱里面,五士伸手去触碰那些画了图案的翠绿色瓶盖,还抽了一瓶在日光下端详。

宿舍的窗开着,风拂起窗帘,日光自大敞的窗页跑进来,透过那墨绿色的玻璃瓶,让瓶内滑动的酒液显出形状。他们三个找了个理由,要了辆车,载着那箱啤酒,打着出外勘查的旗号走了出封锁线。

暮人见是红莲便睁只眼闭只眼,在红莲的掩护下他们顺利通过哨岗,三个人开着车在废弃公路上一路狂奔。也没跑多久,一个小时的车程,去深夜很熟悉的某一个地方,深夜打着方向盘跟他说,“这片地方我以前来过。”

深夜小心避开路面的障碍,坍塌的建筑,崩坏的交通灯,扭曲的路牌,他绕开倒地的树木,裂开大口的柏油路,开进一条小巷里。

烟尘夹杂着物体霉变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们在尘封已久的废弃建筑里潜行,顺着深夜的指引一步步登上混凝土楼梯,五士抱着啤酒的一部分,红莲抱着另一部分,跟在最后,在每一次经过转角的时候仰头看着在另一侧上行的深夜,那张充满孩子气的脸。他对这次冒险没有多大兴趣,但是面对深夜孩子气地笑着的脸时,又说不出什么说服自己不去的理由。

他心底隐约闪烁着想看深夜那样笑着的念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已经被这个念头驱使着成为了他们的共犯。

到了最顶上的一层,红莲抱着装啤酒的纸箱站在楼梯的转角处,看着最顶上的深夜在折腾铁门的锁。深夜鼓捣了一会,用穿着军靴的脚一踹,生锈已久的锁应声而落。铁门带着吱呀声和铁锈味朝外打开,日光和新鲜空气迫不及待地涌进来。

红莲跟着五士往上走。

天台上有些斑斑顽渍,除了胡乱摆放的铁架子和椅子以外还算开阔整洁。红莲迈进铁门当中的那个世界,橘红色的天空充斥着整片视野。他把纸箱和五士手里的放到一起,仰头看着周遭的那片天,远处可见三两只飞鸟掠过,空中的流云披上霞光,在暖风下缓缓飘动。

深夜也站在他们身边,正凝望远处的世界。

五士尝试踢了一下那些铁椅子,除了咿呀怪响和扭曲变形之外它们再无利用价值。红莲看着他摇动那些铁废物,五士朝他们扬扬手,展示自己手里棕黄色的铁锈。着实是很孩子气的事情。

深夜摸出一瓶酒,扔给天台那边的五士,五士咿呀叫着用滑稽的姿势接住,在天台石质栏杆边缘磕掉瓶盖。和深夜笑得都蜷起了身体,五士在笑的间隙里努力把通透墨绿的瓶口靠近唇边,那头金发略略摇动,他仰头喝了一点,朝这边大喊。“喂深夜——这些好东西从哪里搞的——好喝——”说着他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滑动,在橘红色天空的映衬下此情此景格外耀眼。

那时的红莲没有察觉,这个时刻还有另一个名字。

叫青春。

深夜把温润光滑的玻璃瓶递到他手里,用启瓶器开了瓶盖,铝质瓶盖跃到地上骨碌骨碌转了个圈儿,最后脸朝下躺在同样石质的地板上。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能看见地板和栏杆是由一颗颗细石铺就的——“喂红莲——”他正出着神,听见五士的叫声,将视线从地面上收回来,看着那端正坐在栏杆上看着这边的少年。

“你和深夜结婚吧——”

他喝着酒,完全不顾忌地大喊,还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的酒液。

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红莲这么想道。

“你们好配啊——”

说着说着五士自顾自笑起来,脸上表情有些傻乎乎的,红莲觉得他也许是喝醉了,转头看着深夜,深夜眸里带着笑意,眼角向上扬起,正将酒瓶对到唇边。

深夜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不过是把头转向一边,凭栏远眺,时不时喝一口酒。但红莲一点也没有看错,少年眼底的确闪烁着笑意,还有些他看不透的东西。男孩浅葱色的眼瞳里真真切切藏着一濑红莲凭借日暮霞光都看不透的东西。

红莲也尝了下手里的酒液,麦芽略微苦涩的味道混杂在液体当中,一股脑儿滑进喉咙里,朝胃部深处进军。那时的啤酒明明还有些不同的东西,红莲在后来尝试去寻找当时喝过的啤酒,但就算他找到了生产日期相近的,也没有了那时的味道。

深夜把喝完的酒瓶放回纸箱里,五士在他们附近坐着,把腿悬在石栏以外,对空旷的世界呐喊,“我要漂亮妹妹——”

红莲和深夜一样也坐在被日光烘烤得暖融融的石栏上方,顺应重力垂着腿,喝着酒眺望极远处。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悠远的郁金色,郁金色逐渐减淡,变成极浅的空茫的淡黄色,又逐渐染成极其灿烂的橘红。四处越来越暗了,坐在石栏上看下去,能见到一幢幢废弃的大厦矗立行人道两畔,往远了望去,楼宇星罗棋布,建筑群鳞次栉比,令人目不暇接。

也许是受到五士的感染,深夜将喝完的啤酒瓶从手里抛出去,看着它划了一道弧线,砸中大厦侧窗的玻璃。墨绿的玻璃渣和亮蓝色的碎片交杂到一起,坠到地面。坏消息是,他们没有办法沿着这条路回去了。

但好消息是,深夜笑得很好看。微微勾起的唇角,上挑的眼梢,眸里带着他喜欢的那缕光芒。可惜那时的红莲还没有懂得这叫喜欢。

“我可去你妈的吧——”深夜这么喊道,远处有飞鸟的掠影划过天际,似乎是世界对他的回应。

轮到红莲,虽无明确表示,但笼在周围的气氛隐隐透露出他们对此的期待,深夜仍然喝着酒,五士在小声哼着歌,红莲开了说不清第几瓶啤酒。将瓶盖在指尖旋转,抛起,落下,再度抛起。然后用刚才的空瓶将瓶盖用力击打出去。

瓶盖迅速变作一个小黑点,打中道路另一侧大厦的玻璃窗,玻璃碎裂坠地的情景再次提醒他们,没有办法再走这条路回去了。

“FREEDOM——”红莲喊的是自由,为自己,更为这里的所有人。他要自由,要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随性穿梭的权利,要在困厄面前勇敢穿越的本领,要一切,要能达成心愿的本事,要独立操纵自己的全部人生。

他们三个人喝着酒,看着日光慢慢沉下去,晚风怡然撩起他们的衣摆,夜幕一点点爬上来。

五士身后的酒瓶越来越多,他们的纸箱里还有瓶盖的玻璃瓶不多了,五士分的那箱里只剩一支,深夜和红莲还有四瓶。五士喝着喝着头耷拉着靠到身旁挂电视天线的杆子,还举着酒瓶嘟囔着不知道什么。

酒薄吹还醒,楼危望已穷。

深夜再开了一瓶酒,迎着夜色凉风灌下一大口。迎着风张开双臂,又收回来。他看着红莲。

“你知道吗?那个笨蛋。”

他转过头去,再喝了一口酒,苦涩的酒液滑进喉咙里,残存的日光和暖意给深夜的侧脸镀上一层暧昧的光。

“什么都喜欢自己背负,真是笨得要死。”

深夜这么说道,将酒瓶自唇边移开,晃着双腿,看着脚下的整个世界。他们也曾几个人坐在情人旅馆的顶层,摇动双脚,以为这样就能把世界踩在脚下。

他抬起下巴,望着头顶的夜空,点点星烁依稀出现在墨蓝色的穹幕中,对着他们微笑般,一亮一亮。

“这个是北极星,那里是小熊座,还有大熊座,狮子座——

“但是那个人全部都不知道。

“他全部都不认识。”深夜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背负和背负,重责和重责。

“其他别的都不清楚。

“完完全全是一个大笨蛋。

“他是家长,是少佐,是得力部下,是有亲和力的领导。

“没有人不需要他。”

深夜拿起身边的酒瓶努力扬起,将瓶底的酒液全部倒进嘴里。

“他是所有人的一濑红莲,”

“唯独不是我的。”

深夜冲他笑笑,从栏杆上下来,把空瓶放进纸箱里,抽出没开封的几支,仰头望着红莲,像是平常那样和他对话。“你还喝吗?”

红莲摇摇头,也跳下来,看着他整理地上的东西。

“空瓶就不拿回去了。”深夜这么说着,把几支玻璃瓶塞到他手里,转头看了看醉醺醺的五士。

“但我们得先想办法把他弄下去。”

红莲和深夜一人扶着五士的一只手,走在昏暗的楼梯间,深夜嘴里咬着手电,惨淡光圈在梯级上晃动,红莲不小心踩空了一级,所幸再下一级就是转角处的平台,他不过是撞到了身侧的墙面上。深夜在慌乱中抓住了他的手。五士仍然昏昏沉沉,红莲感受着从那只略冰凉的手传来的深夜的心跳,直到深夜收回手。

“小心。”深夜不过这么跟他说。

他们几乎是踏着星光走出暗巷的。

把五士弄上七座车的后排并且关上门后,深夜没有急着上去,站在门边想着什么。红莲站在他旁边。暗夜寂寥,虫豸的响声悄悄笼罩了他们,夜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风吹乱了红莲那头微卷的黑发,把他心底构筑好的问句吹得一塌糊涂。

他没敢问深夜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深夜把手揣在兜里,靠着车门站立,正抬头看着穹幕上的繁星。

红莲正想说什么,深夜问他,“想知道那些星星都叫什么吗?”

他借着星光隐约能看清深夜的眼瞳。

红莲说了声好。

深夜拉着他走出去,给他一个个指那些星座的形状,还跟他说它们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光芒到达地球的时候已经过去很多很多年了。所以他们当下看见的是很多年前的星芒。

红莲站在雪地里,回想起这番话时,猛然发觉他看见的也是很多年前的回忆。

穿越广袤浩瀚的时空,才能到达当下的记忆。

似乎就是为了此时此地的他而设立的,为了这一分这一秒的他们而存在的那样。等他们抬头去辨认,去凝望。红莲仰头看去,那些星座正藏在雪幕当中,等待他一个个发现。

手里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喝到底了。呼出的气雾白茫茫一团,被寒风吹散,风迎面刮来,如利刃般要在他的面颊上撕扯开一道豁口。

红莲才发现有人站在他旁边。

深夜举着相近的玻璃杯,橘红色的酒液表面也有冰晶在浮动。

他们看着自己面前的呼吸变冷,飘浮着没入寒冷的暗夜。身后的喧闹不断,人群的狂欢一浪盖过一浪,他看了眼身边的人。

深夜沉稳安静,雪片悠悠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红莲还记得他们在车里睡到第二天才回去,七座车里酒气冲天,深夜不得不开了一路的车窗才稍稍驱散一些。

深夜偷酒的事情不知怎的被发现了,虽说他们留下来的三瓶啤酒没有被搜出来,但暮人传召去问责的时候三个人都受到重罚。

深夜首先提出是这全是他的主意,暮人打量了他一眼。红莲说他也有份,而且是明知故犯,暮人皱了皱眉。五士当然也不能被落下,自告奋勇说是他建议溜出去的,暮人的脸沉了下来。于是他们三个人都被关了禁闭。深夜和红莲分到同一间禁闭室。

幽暗狭小的禁闭室一到晚上格外寒冷,禁闭室里只有两条长椅,红莲勉强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入眠。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凑近来,挤在他身边,红莲被挤得不得不贴在冰凉的墙面上。他带着怒意睁开眼。深夜告诉他说,“一个人睡太冷了。我冷得睡不着。”

深夜擅自掀开红莲裹着上身的制服外套,把外套拉一点到自己身上。红莲试着动了动脚,脚上不知何时已经盖上了深夜的外套。“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深夜这么说着,用手搂住红莲的后背。整个人贴近来,近得红莲能听见他的心跳。前一天的酒味还有一些残留在衣物上,他闻着深夜身上各种各样的气味,不知不觉滑进了梦乡。红莲醒来的时候日光自禁闭室的窗缝洒进来,光束当中有微粒在翻飞飘浮,红莲看着深夜的睡颜,倾泻下来的曙光落到男孩略略颤动的睫毛上。

红莲很喜欢那样的感觉。

干净明媚的感觉。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连同着拥有这种感觉的深夜一并喜欢上了。


从思绪中抽离开来,深夜正侧身倚着栏杆,以手托腮,在看着他。

风雪茫茫,暖意依依。他们偏夹在两者之间,独享着世上不多的清醒。

红莲也对上那双眸。鉄御纳户色的深瞳里波澜不起。深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对着他,就那样看着红莲。红莲被那样坦率纯瑕的眼神看得心绪动摇。是初雪般纯粹无暇的眼神,是破晓时分明媚洁净的曙光。

他吻上深夜的薄唇。分布在唇片上的细小末梢迅速将那阵凉意反馈到神经中枢,神经递质不断在突触间传导着冲动。生物电流在每一株腱鞘里变化。深夜以手抚上他的后脑,灵巧的舌尖撬开唇瓣,进一步加深这个吻。带着侵略性和占有欲地夺走他肺部的氧气,滑过他的齿列,轻扫他的上颚,吮吸碾转。终于分开的时候还勾住些丝状的涎液。两个人面贴面相对着大口喘气。

呼出的白雾喷到对方的脸上,化成一层薄薄的水花。

深夜的手一路向下,顺着颈脖到了他的肩胛,收紧臂弯,把他整个人拥进怀里。像极了十年前那样,红莲也扣紧那人的腰,两人紧紧相拥。

雪好像变小了。雪声风声居然盖不过两个人的呼吸声,心跳声。

“我不是所有人的一濑红莲。”

红莲这么说道,话音迎风而散,深夜搂得更紧了些。

“我只是你的。”红莲贴近他的耳廓,轻声说道。

“你才明白啊。笨蛋。”深夜的话里带着笑意。“世界第一大笨蛋。”

“这份圣诞礼物够吗?”

红莲这么问他。深夜却把手往下摸,往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摸过去。红莲抓住那只手。

“不够,”深夜看进他的眼里,“一点也不够。”

深夜拉着他翻过栏杆,小跑着到开阔的雪地正中央。和他站在冰天雪地当中,牵着他的手,迎着漫漫飘雪望向浩瀚星河,素白纯瑕的雪片沿着极高空飞落,落到两人的面颊上,鼻梁上,前额上。从红莲的眉骨上跃下来,落到他的颈脖深处。“我想好很久了。那颗星星就叫你的名字。”

深夜孩子气地拉住他,用指尖指着两个星座之间一颗不太耀眼的恒星。“说不定已经有名字了。”红莲看了看满头冰晶的他,这么说道。

“不管,就叫你的名字。”

“你想好多久了?”

深夜闻言看着他,眼眸里溢满温柔。

“十年了。”

这星辰漫天,终不抵你眼底磷光点点。

红莲拉着他的手站在冷风当中,心头蓦然升起一些奇妙的感觉。

他觉得这辈子大概就是这个人了。

“我们在一起,看不见大光明。”

雪花簌簌然飘落,他突然脱口而出。

深夜愣了一下,红莲握住的那只手变得有些僵硬。

“但是本来就不需要光明。”红莲笑着跟他说。

星光和晨曦向来就是相对而生的,夜幕之下方能见星辰,日照之中它们便悄悄隐匿起全部的形态,潜藏在无垠穹幕当中。等待日暮时分,静候夜色漫过天际。

深夜低头笑了笑,凑过来,再度印上他的唇。

十六岁的深夜和十六岁的红莲站在雪地里,等待着二十六岁的他们发现隐匿在时光长河中这一闪光耀眼的时刻。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越艽野,过羌塘,攀巉岩,绝江河,历经诸多灾难,才终于能遇见你。

正如那些璀璨星烁,发出的光在漫漫时空中走了数十年才能抵达地球。

似乎有些人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为了这一个时刻,为了陪在身边的这一个人。

他们拉着彼此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迈步,留下一串串足印,互相搀扶着走向远处的宿舍楼正门。身后的宴会厅传出阵阵圣诞歌声,一团热气包裹在那些人周围。但是他们不需要。

星光的跋涉向来是孤独的潜行。

万幸的是,他们在星河中找到了彼此的位置,自此不再孤身一人。


红莲枕着深夜的胸膛,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没过他的膝盖。他看着深夜的指尖滑过他锁骨下的浅疤,浴室里的暖光照在他们周围,更添了一份旖旎。“我左肩下面也有一条。”深夜这么跟他说。这些是属于他们的印记。对称的,相似的疤痕。

“你那时醒着吗。”深夜问他。

“醒过一次,”

深夜的鼻息喷在他的颈脖附近,酥酥痒痒的。

“我知道是你。”

深夜把他翻过来对着自己,红莲看见他眼底坦荡荡的欲求。

“你喜欢我多久了。”深夜这么问他。

“你喜欢我多久了。”红莲回问道。

“十年——”他们异口同声。


中佐一夜不归,还是美十他们找不到红莲焦急地告诉五士的。宴会玩到午夜才散场。他们找遍了还是没有看见红莲的身影,至于深夜好像也失踪了。有些人说见过深夜,也许只是提前回去了。时雨和小百合脸上带着急切,跟五士说一定要找到红莲。

人都散干净了还没有看见。红莲也没有回房间,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从宴会上消失再加上一夜未归免不了引起女性朋友的担心。他们遂在红莲的房门前蹲了一晚。

直到看见红莲和深夜有说有笑地从深夜房里出来。

五士敢打赌从来没见红莲这么笑过。

“太好了红莲终于见到你了……”那几个女生几乎是马上扑了上去,吓了红莲一大跳。等她们缓过神来才终于想起要问红莲他到底去哪了。神志清醒的人都能猜到一定是和深夜玩了一夜。

红莲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深夜。深夜笑着搭住红莲的肩膀。“我们玩了一夜的UNO。”

然而如果掀起红莲身上的衬衫还能看见一道道又青又紫的吻痕。

谁玩UNO能玩出吻痕来。

但他们不知道。

用几句话搪塞过去之后红莲就以还有事的借口和深夜溜之大吉,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深夜将红莲摁在楼梯间的墙上,恶劣地索吻。他把红莲的手抵在墙面上,十指交扣。


最近帝鬼军里两个人有点奇怪。

一濑中佐开会的时候死活不肯坐在深夜少将的对面。深夜少将也总是冷眼相对。众人疑心为何两人才从玩一宿UNO的关系变成这样,虽然两个人还会一起吃饭,并且偶有交谈,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悄声聊天,但一到公开场合又变成了那样不理不睬的关系。

似乎大家都将此看作他们的小孩子脾气,于是便忽略了红莲三头两天往深夜房间跑的事实。有事五士来找红莲聊天也会看见深夜坐在红莲的床上跟人说着话。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五士便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敲开红莲房间的门,提议六个人一起玩uno。但一开门看见的是两人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床上,床上还铺着一堆凌乱的纸牌。

红莲看了夺门而入的众人一眼,无视掉女性同胞探求的目光,悠悠说道,“那一起玩啊。”

深夜则眯起眼对着他们说,“先出局的要脱衣服哟~”

结果在女子组还衣冠楚楚的时候男子组已经快脱得精光了。尤其是深夜和红莲。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红莲几乎是每一局首先出局的对象,紧随其后是深夜。在红莲把长裤褪下来的时候五士还小小惊叫了一番,但红莲还穿着条深蓝色的四角裤。不得不说红莲的腿真的很长,深色的腹肌块块分明,连同健硕的胸肌无一处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五士嘿嘿一笑正欲伸手去碰,手还没够到就被深夜打了回去。青年沉着脸,“轮到你出牌了。”

五士反驳说现在到的是美十。“那是我记错了。”深夜仍然黑着脸。美十迟缓地哦了一声才出牌。下一个是小百合,也许是终于忍受不了众人的目光,深夜丢下手牌下床到附近的那张椅子里抽出条被单,裹在红莲身上,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又不是看你——”五士这么说道,随即被深夜打断,“会感冒。”深夜这么说道,又坐回原位。不知道是不是五士看错了,他隐约觉得坐在两位女性之间的红莲脸有点红。

深夜紧接着出完了手里的所有牌,爽快地脱去长裤,修长白皙的腿展露在众人眼前。他把长裤甩在一旁,只穿一条黑色四角裤绕着床走到红莲身边,掀开白被单的一角钻进去。红莲身侧的时雨和小百合都往外挪了挪给他腾出空间。

他坐在红莲旁边,和红莲共享一张被单。从外面看起来两个人坐得端端正正裹得严严实实,但里面实际上是深夜的手在不安分地乱摸,以致于被红莲抓住很多次,还瞪了他几回。

“喂你两个别深情对视啦,下局还玩吗~”“不玩了。”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极快地移开视线。被单之下,深夜悄悄握住了红莲的手。红莲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由着深夜了。倘若不是听到敲门声时深夜急中生智,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不过说来也怪,深夜怎么在他的抽屉里放着一叠牌……他们身上裹着的白被单原本准备铺在床上用的,防止弄脏被褥,反正玩到一团糟之后还可以卷起来丢进洗衣机里。红莲胡乱想着他们原本可以做的事情,玩上一晚,洗个澡,然后搂着彼此沉沉睡去——深夜用手肘捅了捅他。“你知道我放在那干嘛吗?”

深夜凑到他耳边说着。

红莲为表示困惑眨了眨眼。

“为了遮住润滑油。”

深夜说完红莲便感觉血液渐渐充满面颊,耳尖变得滚烫起来,深夜从被单里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耳廓。

“红莲有些发烧,脸很烫。”深夜这么叫住玩乐中的数人。

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他还用手背触了触红莲的面颊,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不如就早点走吧。让红莲好好休息。”

“那…那我们先走了。”

“红莲大人要快点好起来啊……”

“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众人带走自己的衣物,在关上门前还嘱咐深夜留下来照顾红莲,“你们住得近,要看着他哟——”美十带着关切这么说道。深夜点着头目送她们关上门。

“我没有——”红莲在他下床锁上门又走回来的时候辩解道。

深夜把缠在他身上的被单一圈一圈绕开来,俯身道,“我当然知道。”

“不然他们怎么肯走。

“但很遗憾的是,“

深夜终于把被单从红莲身上彻底抽开来。

“我们恐怕要直接换床单了。”

他压下身去,封住红莲的呼吸。


窗外落雪依旧,鹅毛翩飞。积雪几近没小腿,扑哧扑哧的雪声不绝如缕。房间内两人抱作一团,相互汲取着温情与暖意。一窗之隔,在外是寂寥清冷的独醒,在内是醉心迷蒙的长梦。

谁都不愿提早醒过来。

星辰漫天,每一颗都带着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见闻,于穹顶中熠熠生辉,静候被人类研究解读它们身上的秘密。

尘梦无尽,星芒无竭。

愿每一颗星烁皆能于漫漫跋涉中找到对的那颗,共同跨越时间长河。



//引用:“酒薄吹还醒,楼危望已穷。”——〈访秋〉李商隐;“往古来今谓之宇,四方上下谓之宙。”——西汉〈淮南子〉

//选曲:最近被推了这首歌,刚好很符合我心里对这篇文的感觉,就那种暖意融融的圣诞夜这样,所以索性就采用了。希望大家也会听着这首歌来看这篇文啦hhh

//牢骚:这篇文很少引用的地方,因为是充满写就的东西,所以连书名号都无比随意hhh 我没有时间几度审稿了,写到周日晚上,原定深红出三篇番外外加另一对cp两篇的番外,结果这篇太过长了…以我的渣键盘和蜗牛速度只能一天九千字地肝…下周还有一个考试…欲哭无泪

所以说这篇东西太过率性,可能会见到很多重复的词,暖意融融这个描述我实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说法也没时间细查,只好一路写下去了。也会见到很多生编乱造的词,以往都会先搜一下,现在直接是蹦出来就用了。

由于没有时间审稿所以捉虫来不及,只能在发出来之后我用碎片时间自己翻翻看,如果有什么建议也请一定要在评论区告诉我!!感激不尽!!!

抽空写了这篇番外,因为计划不是只写一篇,所以标题写了个Ⅰ,也请对接下来的ⅡⅢⅣ丧失期待吧。其他会陆陆续续在一个月后放出…不要打我qwq呜呜呜呜我会考个好成绩然后回来继续肝文的!!!只好请大家对着这篇先流着口水了hhhh

然后本来计划里是要写肉的…能看见留了很多空缺,时间缘故只好暂时搁置了…等我回来单独发单独发!!!

请不要吐槽标题因为我真的真的不会想还是拍脑袋胡诌的呜呜呜——如果有更好的麻烦留评论区谢谢谢谢

完了好像好多东西都没有写到…先溜了溜了还没有复习——后续再update啦!!!!也请丧失期待!!!!

怒洳留。祝圣诞快乐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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